2011-03-28 15:36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胡善美

高士其笔下的故乡情


高士其在创作


爱国与爱家是密不可分的。或者说,爱国是从爱家乡开始的。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深深的故乡情结。高士其也不例外。

高士其(1905-1988年)出生于福州鳌峰坊的一户诗人之家。那时,国家积弱,饱受外强欺凌。1918年,13岁的高士其便抱着“科学救国”的理想,离开故乡,考人清华学校(清华大学的前身)中等科二年级。1925年,高士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作为清华公费生赴美留学,先后在威斯康辛大学、芝加哥大学学习。1926年,进入芝加哥大学医学研究院攻读医学博士课程。回国后,高士其就职于南京中央医院,由于眼见当局腐败,断然辞职,并在李公朴、陶行知、艾思奇等社会知名人士影响与帮助下,在上海从事抗战救国和科普创作工作。1943年,高士其不畏艰难险阻,毅然奔赴延安,受到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共领导同志的热情接待,被称为“中国红色的科学家”。

50多年来,高士其写下了200多万字的科学小品、科学童话、科学故事、科学诗和多种形式的科普文章,为丰富我国科学文化宝库,为提高人民的科学文化水平,特别是为提高广大青少年的科学文化素质,做出了艰苦卓绝的贡献。

高士其是一位我国著名的科学家、科普作家和教育家。可是,他始终没有忘记故乡——福州。

“吾乡福州”

1935年10月9日,高士其在一篇文章里热情写道:

吾乡福州,环山抱海,在人迹未到之前,原是闽江北岸鼓山脚下一片荒地,几块乱石而已。后来,由苗民部落,而田舍、小村、小镇,而县城,而府治,而今日福建的省会,其间也曾做过好几年帝王的宫城。至今城内犹留下三座秀丽的小山于山、乌石山及屏山,是当初的三块大石头,当苗民初来时,荆棘野草满目,不堪行人。后经他们一步一步地踏成羊肠小径,渐渐化为泥路。汉族移民到此,把它砌成为石子路,又改造为石板路。吾家在于山之麓,我幼时,到明伦小学去读书,天天从家里出来,要转好几个弯,这些石板路,是走得极其纯熟的了。

吾乡福州,沧海桑田、社会发展,在高士其的笔下作了概括,特别是那“石板路”天天走来走去,给他留下了深深的爱。

高士其就是从“石板路”走向北平(北京),走向世界,走上救国救民之路。这当中,他永远忘不了的是在故乡见过“不幸的麻风病者”。

“在童年的回忆中,在故乡,携着书包儿去上学的时代,常于墙角路旁,或山脚下的石阶上,发现一两个形容可怕的残废的病人,向着过往的行人乞怜。

他们惨黄的皮肤上出现的污秽的红瘫,鼻梁塌陷了,面目都肿胀得像狮子的面孔一样,残缺的四肢布满臭烂的溃疡。

那时,孩子的心里是十分惊惧,提心吊胆急急地走过,只怕他们来牵我的衣襟。

这在现在,我知道他们就是不幸的麻风病者。癫病就是这病的别名。当今闽语都叫它做‘固痨’或‘常癫’。这些福州音,如果真用这样写法的话,倒也颇足以表出癫病的顽性。”

高士其在这《癫病》一文中指出“顽固残酷的癫病,是人生一大恐怖。”对这些感觉万分苦痛、绝望苦痛的麻风病患者,高士其寄以深切的同情,久久地留在“童年的回忆中”。 小孩子的他对它的惊惧,害怕他们来牵衣襟是可以理解的。据说,当时全球有170万的患者。于是高士其发出呐喊:“难道聪明的人类就没有办法防治它么?”他认为包括癫病在内威胁人们健康的疾病都是病菌的牺牲者。要征服疾病的有效办法就是要讲科学。也许因为立志要根治这种病,高士其决定在大学里攻读化学和细菌学。不幸的是,1928年在芝加哥大学细菌系实验室里,因意外事故受到脑炎病毒的感染,他为科学的理想贡献了自己的健康。

“飞回故乡福州去”

“故乡就是故乡,可以说,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故乡,想着在故乡的我。”1981年8月,高士其在《童年杂忆》一文里写道:

“我6岁的时候,在福州花巷得了场大病,几乎断送性命,由中医邱七爷给我诊治,总算不幸中的万幸,病愈了,要恢复元气,需要蛋白质的营养。

祖母叫厨师买了一只大母鸡,炖给我吃。鸡是最富有蛋白质的食品,我不但喝尽了鸡汤,还吃完了全鸡,最后,咬碎鸡头吃鸡脑。”“我小时候,一听见鸡鸣,就一骨碌地起床,为的去上学。那时,我家住在福州北门后街,我和姐姐两人,她去泉山女子学校,我去北城小学。我们都是鸡鸣即起,携着书包去上学,从不迟到。”

1981年4月,在《回忆食品科学研究所》一文中提到花生酱时,高士其写道:“它和我童年时代在故乡——福州所爱吃的花生糕、花生糖是一路货。”10月15日发表在《光明日报》的文章里又说:“1911年,辛亥革命那一年,我才6岁,福州光复,我们全家从下渡迁回城内,住在北门后街,我入北城小学读书。”

高士其在1981年《四个春秋》的文章里说:“我们的老家是福州,那儿有汹涌的大海。我望着南归的大雁,就幻想起来,自己两只手臂变成翅膀,与大雁一起,飞回故乡福州去。”

回故乡,这是人之常情。无论在天涯海角,也无论在异域他乡,人都要回乡“寻根谒祖”嘛!1955年,高士其回到了福州,他在《向科学进军》一文里写道:“今年6月里,在福州视察的时候,有一个农业生产合作社的社员们告诉我说:我们要改进技术,努力增加生产,积极支援解放台湾,支援社会主义工业建设。”

1959年,高士其带着夫人金爱娣回到福州,回到母亲的身边,还去几所学校作了报告,见了许多青少年朋友。这一次,他还上了鼓山,因此1960年7月,写《谈寿命》这篇文章时,有一句“在福州鼓山涌泉寺放生池里所见到的大鲤鱼,据说都是100年以上的动物。”故乡的一事一物就这样铭刻在高士其的脑子里。

“怀念我的故乡”

高士其生前写了大量的诗,除了科学诗外,也有叙事诗。其中不泛有思乡诗。1958年夏天,他写了一首《我怀念我的故乡》的诗。诗中写道:

“我怀念我的故乡/我的故乡山清水秀/蹲踞在闽江的下游。我怀念我的故乡/故乡有我的老母/病了就需要人照顾。

我怀念我的故乡/故乡有不少的青少年/他们的心和我的心相连。

我怀念我的故乡……让我用这首小诗向故乡表达我的情意。”诗情画意,情意浓浓,故乡对高士其是那样值得怀念那样永久难忘啊!

1976年,打倒了“四人帮”,党中央号召全国人民“向科学技术现代化大进军”,12月24日高士其写一首振奋人心的诗,诗中写道:“怀念,怀念,怀念,/福建是我可爱的故乡,/她给我留下美丽而深刻的印象,/她在大革命时代闪耀过根据地的金光。

期望,期望,期望,/我祝愿福建的青少年茁壮成长,/希望他们为社会主义建设作出贡献,/在向科学技术现代化大进军中名列金榜。”字里行间,流露出他对故乡青少年的殷切期望。

就在同一天,高士其又写了一首《献给福建省的青年朋友们》。他写道:“是多么令人兴奋呀,/福建的青年同志们发出了自己的誓言:/要在这火红的年代里,把青春和才华向祖国贡献”……“在这大好的春光里,/青年同志们,你们要奋发努力,/科学高峰等待你们去攀登,/历史重任需要你们去承担。”这是一位老科学家对青少年的语重心长的期许。

除了上述几首思乡诗外,身在北京的高士其还常遥望福州,给家乡人民以春天的祝福。“我站在天安门前,/心潮起伏思绪万千,/穿过云雾望见鼓山之巅。/喜看科学的春天来到福建。”1978年,高士其在一首《颂歌献给福建科技报》里写道:“福建是我亲爱的故乡,/童年时代哺育我成长,/过去,一片荒凉,/今天,闽山闽水春色满园……”高士其心中不仅牵挂家乡,而且对祖国和平统一海峡两岸同胞早日团聚寄于切望。1981年,他在《回来吧!台湾的同胞》的诗里写道:“你和我的故乡福州/仅一水之隔,/遥遥相望。/什么时候才能通邮通航,/好让他们归来和亲人相聚。”

1982年7月12日,是高士其的母亲百岁寿辰,他非常孝敬母亲,为此写了一首《祝母百岁寿辰》的诗。其中写道:“我的心飞回故乡,/鼓山脚下东海之滨。/感谢亲朋故旧,/代我祝寿照顾老人,/百岁老人人人钦,/是老年人的福音。”

晚年的高士其语言已含糊不清了,只有多年在他身边的亲人和秘书高仰之能听懂他说的话。笔者于1979年因公到北京去拜访高士其时,一见面他对我“咿咿呀呀”说了一句,高秘书翻译说:“欢迎您,故乡的亲人。”我听了十分感动,想不到如此高龄的高老还念念不忘故乡。他的这种爱国爱乡浓烈的感情是值得故乡人民之一员的我永远铭记与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