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 情 白 云 山

何少川

我国众多山岭，命名为白云山。资料显示，知名的白云山近30座，北京怀柔、辽宁海城、辽阳、河北邢台、河南洛阳、广东广州、汕尾、四川蓬安、资中、甘肃康县、宁夏固原、浙江衢州、丽水、台州、江西泰和、贵州长顺等等皆有。福建省也有世界地质公园福安白云山、琅岐岛白云山、闽清白云山。这些山岭称谓白云山，不管出自何种因由，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必定是终年不绝“白云如纱，雾霭缭绕”的境况，一方景色秀美之所在，诱人前往游览！

此次来闽清，始知该县的白云山离城关不远，慕名想去游历。本地主人知道后热情洋溢，向我讲了许多与白云山相关的有趣传说故事，并提供了一些资料参阅。一读出自民国版《闽清县志》的《流寓传》记载，宋淳祐年间，枢密院参政知事、福州人陈子华，“爱梅溪山水清秀，由福州芙蓉园别业，买舟抵白云山流憩焉……按公于白云山，岁尝三四至。盖公虽非生长于闽清，而志慕闲散，一丘一壑，亦其怡情处也。”又诵明代邑人徐熥《寻僧到白云》诗，曰：“寻僧到白云，便觉远尘氛。古道少人迹，流莺处处闻。泉声归涧寂，山色过桥分。坐听疏钟起，空林正夕曛。”清丽幽寂、云岚梵音，更引起我探访白云山的浓浓欲望。

白云山属戴云山脉，位于闽清县中部的白樟镇，主峰近1300米，为全县第三高峰，方圆数百里，境内山林茂盛，山谷、湖沼、溪谷、珍稀动植物、人文景观资源丰富。邻近省城福州，京福高速公路环绕而过，铁路、水运、公路对外交通便捷，开发前景十分广阔。

初冬南方气候依然温润，时日恰逢阳光明媚，不亚秋高气爽之景况。那天上午，我们采风团一行，参观完坂东镇宏琳厝古民居、黄氏六叶祠，直达白云山。汽车到了山脚下，眼前的路变为狭窄的单车道，弯转曲折只能爬行般地缓慢而上，还好是新修的水泥路面，较为平坦顺畅。经过一路密林夹道，来到海拔三百多米高处的南半坡，豁朗开阔，只见一组青瓦白墙和琉璃红瓦参差排列的建筑群座落其间，这就是重修后亮丽的千年古刹白云寺了。

碑文介绍，白云寺历史悠久，建于宋景祐三年（公元1036年），初始寺庙规模宏伟，按佛教传统规制，由三进叠连的多座建筑构成，是闽清最大禅林，曾以闽山“第一丛林”载入史册。清嘉庆八年（1803年）寺庙修葺时，在大雄宝殿右侧，祀有柯丞相、葛知府、肖知县像。相传这三位官员晚年曾隐居白云寺，为白云寺建设、置业，以及修桥铺路做出重要贡献。后来住寺僧众敬仰他们的功绩，以祀像纪念之。另有一位仙人与白云寺有着历史缘源，那就是被人们奉为神明的农神爷张圣君。他16岁（公元1154年）到白云寺礼佛修行，当过头陀，管理寺内的食宿卫生，已显现其不凡灵迹。日后圣君改入仙道，至宋淳熙十年（1183年）45岁，于金沙九龙潭大石上造化，白云寺也曾为之塑像纪念。

白云寺一度香火鼎盛，四方游客纷至沓来络绎不绝。后毁于火患，仅存寺旁的观音阁。清雍正至嘉庆年间，由福州鼓山涌泉寺住持募缘重建大雄宝殿。但毕竟年代久远，岁月无情，寺貌多有毁损。上个世纪60年代末“文革”期间，又将寺殿旁的观音阁和斋堂全部拆毁，庙已不成庙。现在我们眼前这座崭新的庙宇，是1998年为落实宗教政策，作为开发白云山旅游区重点项目之一，经过五年时间进行全面复建而重光。

如今，真正让白云寺留有古早史迹印记的，除了文字记载和民间传说之外，可以直观的，大概只有庙前庙后的一块巨型石碑和三株老树了。有人说白云山是因白云寺而得名，也可以说白云寺也因“白云山”题刻而盛名传世。“白云山”题书来历不凡，刻石成碑也不简单。南宋淳祐六年（1246年），我们上面提到的枢密院参政知事陈子华游历白云山，他将白云寺的盛况上奏朝廷，得到理宗皇帝赵昀的赞誉，即于同年八月御书“白云山”三字赏赐。寺院僧众获得御书欣喜之余，遂选石请工匠精心雕刻。刻成后将该御书碑竖插在大石龟背上，安置于寺前供香客游人瞻仰。正在白云寺帮工的居士告诉我，“文革”庙毁时御书碑也被放倒地上，任人踩踏磨损严重，好在没有被解体，新建寺庙后重新矗起，并覆盖“御碑亭”保护。我来到“御碑亭”，观赏迄今已有760多年历史的御书碑。

御书碑石选用的是墨色海石，高4.3米、宽1.3米、厚0.4米，重数吨，上方刻“皇帝御书”四字，中间赵昀皇帝书写的“白云山”三个大字端庄厚重，丹笔描红熠熠生辉。只可惜上方刻有双龙戏珠图案、右下方刻有四角印章、碑石周边刻有朵云缭绕的花纹，均磨损得模糊不清了。我们之所以说“刻石成碑也不简单”，是这块墨色海石不知从何而来，因为就近方圆百里中，根本没有这样的石头可开采，如此巨大石头又是怎样运上山的，至今仍是个谜。御书碑堪称镇寺之宝、镇山之宝，弥足珍贵！

庙宇前后那三株古树，引人注目有着别样奇采。我来到寺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株迎客松，造型美妙的树干树枝，长得高出屋顶，气势凌云实为罕见。树冠张开的枝叶，宛如伸出的臂膀，热情地欢迎宾朋香客。更称奇的是，据说它的树端多次遭雷劈，但过后不久却依然再生。它似乎在顽强地抗争，以不败的形象展现其无穷的活力。庙后山坡上一片风水林，古木丛生，参天蔽日，一派葳蕤的景象。其中，有一株江南油杉，已达750多年的树龄，龟裂斑驳的表皮透露它历尽沧桑的古老，挺拔树干和青翠的枝叶显示它青春焕发的生命。另有一株树龄超过800年的古榕，粗壮的树干需10余人方能合抱，满地暴根和老干新皮，说明根扎得深广，枝叶必定茂盛，它可谓这密林中的王者。于是，人们对其加予神化，就有了曾化身到浙江当松知县夫人的离奇传说，并虔诚奉拜。

第二天下午，我专程再登白云山。路经白云寺，我们在离寺不远的白云村村部前换乘越野车，继续爬坡前行，因为过不远处的林场大楼，再没有水泥路，土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一般车子难以通过。乘车似坐船，经过10多分钟犹似在风浪摇摆颠簸中，抵达凤凰湖畔。

凤凰湖，座落在白云山最高点腹桂山近300米处的山坳里，原本是个小湖，相传曾因凤凰在此栖息而得名。湖近山巅，这一泓盈盈碧水，全由周边的沼泽地和湖底冒出，甚为奇异。民间衍生出一个传说，说是闽江常被白龙兴风作浪不得安宁，仙人张圣君作法把它镇于此地，白龙无奈挣扎口吐白沫化水成湖。山顶之湖，因此人们也称凤凰湖的水，为“天外来水”。

上个世纪70年代初，在凤凰湖口筑起一条数十米长的坝体，湖面更加宽阔，成为可供引水灌溉的小型水库。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凤凰湖正在修坝，水几乎被抽干了，看不到荡漾的碧波，也看不到蓝天白云倒映湖面的妩媚。但是，我环视湖的四周，草坡翠绿葱葱，树林参差郁郁，不时有飞鸟掠过，风景依然宜人。我放飞思绪，如果夏日亲朋好友相约湖旁，搭起帐蓬小住，白日观湖景，夜晚听虫鸣，清晨看日出，凤凰湖无疑是一个消暑怡情的好地方。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有一位台商欲把凤凰湖开辟为休闲度假场所，并投下一笔资金，建起一些设施，或因上山的路无法解决而半途而废。凤凰湖为白云山增色，有水的山，倍添灵气，山水交融，景色旖旎，胜似仙境，让人们迷恋。正如宋代王观《卜算子》所吟：“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日头开始缓缓地西沉，我们在暮色渐渐变浓中返程，山岚雾霭遍布，峰峦茫茫更显峥嵘奇伟，让人为之震撼。古诗颂白云寺，曾云“绕寺松涛应木鱼”“一声钟扣月明初”，晨钟暮鼓应该是有的，这时我最想听到的是从白云寺传来的鼓声和梵音，但天地却一片寂然。

我相信，白云寺晨钟暮鼓远播之时，也一定是白云山兴盛之日！

（本文原载于福建省炎黄文化研究会、省作协“走进八闽”文化采风系列之《走进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