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2-02 11:24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张 茜



从大坪山到后渚港


张   茜

 

  从大坪山到后渚港,是从绿色的山走向蔚蓝的海,走向那片晋江和洛阳江环抱起来的海湾,连绵森林铺就了这条波涛般的绿色通道。

  大坪山海拔100多米,树木苍劲,花草丰盈。阔叶林、针叶林、针阔混交林携带着密实的灌木丛,迎着海风,牢牢地护卫着亿万年前从海底抬升而起的礁石山体,护卫着古老的泉州城,还有那一座大坪山公园。

  从大坪山向东,浩浩荡荡的森林经宝山、后亭直抵泉州湾后渚港,这里原为偏僻的山野与海滩,现已辟为植物多样化的滨海森林公园。

  登上大坪山顶,市井阡陌尽收眼底。2004年,一尊亚洲最大的裹铜雕塑——民族英雄郑成功挥手飞骑向台湾——矗立山巅。由是,人们以一种爱戴之情,亲切地称呼它为“郑成功公园”。

  郑成功祖籍石井,300多年前,他率领百艘战船,迎海浪斗暗流,成功跨越了那道裂痕般的海峡,兵临鹿耳门水道,昏黑海面上,硝烟弥漫似雾霭,炮声隆隆像春雷。荷兰人在“此地非尔所有,乃前太师练兵之所”的讨伐声浪里,只能挂起白旗投降。宝岛回到了中国人的手里,海风呼啸,海浪冲天,洗尽了这座美丽的芭蕉叶形状岛屿38年的沦陷屈辱。后方补给部队,从大陆带来了农事生产工具和先进的农耕文明,在闽南地域里又一次刮起了一波前往宝岛台湾垦荒的移民潮。台湾和闽南,从地理、气候相近,到语言相通、风俗相同,隔着一道浅浅的海峡,两岸人们同根同源,血水相连。

  1962年,大文豪郭沫若面对这座历经沧桑的岛屿,写下一首《郑成功收复台湾三百周年纪念》:“台湾自古属中华,汉族高山是一家。岂许腥膻蒙社稷,不容蟊贼毁桑麻。千秋大业驱荷虏,一代英雄赐姓爷。三百年来民气盛,教他纸虎认前车。”

  而今,每当人们驱车驰行于福厦高速公路时,郑成功戴盔、披甲、佩剑、跃马、飞袍的威武造像,必然跃入视野。当人们休闲于郑成功公园时,总会看见从台湾前来朝拜英雄的旅游团队,也许他们就是300多年前的那波移民后代,也许他们就是当年得解放的高山族后裔,熟悉的乡音啊!将海峡两岸的心密密地缝缀在一起。

  拾级蹀躞林中。榕树肤色银白,虬枝横空;刺桐花冠,血红映天;木麻黄、相思树、乌桕树……挤挤挨挨,麇集宛如丛林。坐在山麓一棵芒果树荫里,回头仰望,橘黄的秋阳从空中斜泻而下。片片树叶泛出波光潋滟的灵气,棵棵树干映照着稀奇古怪的光影,仿佛有成群精灵穿梭林间,凝神屏气,久看不厌。

  东南角上风大,一道浅浅小沟切开山麓,几条细流涓涓而下,集出一汪碧水,似乎没有流走的欲望,只是一圈圈地浸润着周遭的砂石。小沟南北两岸台湾栾树成群结队,树体庞大,树冠相连,蒴果突起,湮没青叶。一簇簇果荚红绿黄褐,色相渐变,宛如熊熊火焰照亮整个山野。海风穿过,沙沙响起,似铁戟飞戈的重低音,似郑成功战船撕开夜幕、破浪前行的隐约呐喊。

  南岸上的栾树统一弯腰俯身向北,枝条几乎贴到地面,但它们并没有倒下,而是精神百倍、生气盎然,怒放的火红便是它们刚正不阿的血性。

  由大坪山往东,就是泉州最东端的后渚港,它是森林公园与海的临界点。

  关于森林公园,她是我这个园林职业人见过的仿佛吴侬软语般的美丽园。

  园子的身段是柔软的。原有的野生树木,因了近邻咸风的造访,棵棵修成了瑜伽造型体,更有甚者,几乎匍匐在地,任由顽童和照相的大人,抬脚行走周身,树、人同框镜头。辟为森林公园迄今16年,人工管护的成绩,斐然得令人吃惊。银杏、水杉、楠木、南方红豆杉、观光木、火焰木,以各自贵族般的形象,生长在木麻黄和相思树的空缺处;在这些大乔木的襟怀下,桃、梅、竹、桂还有着阳光和园丁赋予的专属区。时值初冬,却有零星桃花跳入眼帘,这些桃树的精灵,不甘一岁一枯荣的命运,乘着小阳春的暖风,傲然绽放在枯瘦的枝头。整座林子地面,铺生出一层毛茸茸的软草,三四寸长,翠绿色,开着尘埃般的淡米色密密小花。放眼望去,柔软细弱,玲珑剔透,心中块垒瞬间化解,滋生出万般怜惜与柔情。

  园子的气质是空灵的。在这临海的森林里,竟隐匿着丰沛的水域,上下左右穿行,总有流水萦绕膝下。纤细水流,如琴弦如绳索如发丝,不择方向、漫无目的、屏息凝声,借助月色,借助太阳,闪烁出一身的晶亮;沟渠流水,叠加汇集,颇有声势,将抱着树根草根的泥土砂石,抽丝剥茧地冲刷、切割出一条前进之路。逢坦途,凝结成股,滚滚向前;遇高差,飞流成瀑,绚丽多姿;落凹地,收拢成潭,碧波荡漾,旧水新流,前仆后继,一路欢歌,直到大海。

  一池莲湖静卧林中,周遭池杉、乌桕、黄连木紧紧围绕,一座光滑的古石桥,引水出湖,走向远方,走向那道紧系两岸的窄窄海峡。

  驻足桥头,聆听风吟水唱。湖中莲的青叶悠悠,宛如玉盘,盛着大珠小珠;枯叶折茎翻身,平铺安息,蓝天白云树木,浮影如画;一只黄黑混色野鸭,推着莲叶游离其间,树上群鸟啁啾,湖畔童言无忌。

  数十步远,伫立一棵须髯飘拂的百年古榕。这棵古榕似乎是从一块巨石当中蹦出,根部破裂碎石堆积如丘,没有主杆,丛生而起,长起的根根树干再丛生,以此类推,扩展成一朵庇荫半亩地的蘑菇云。据说附近渔村早年间缺少树木,古榕长出,便被砍回家去扦插栽植,砍了再生,生了再砍,这种惨烈的繁衍方式,持续了几十载,造就了榕树的特异形态,一句闽地谚语油然浮现脑际:榕树倒插都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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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坪山到后渚港,从郑成功公园到森林公园,多情的树木花草铺就了这条通道,倔强的山峰讲述着民族英雄的不老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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