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 色 突 围

王晓岳

一

廖俊波的“美丽政和”规划像荷塘月色般迷人，支撑这一规划的核心理念就是绿色发展。廖俊波走了，但政和绿色发展的典型案例——东平镇光伏现代农业项目已从梦想变为现实，绿色惠民、绿色富县思路已变为政和县传统农业转型升级的成功模式。

政和县政府与青岛上市公司——昌盛日电集团公司合作，在东平镇打造出全国单体最大的农光互补综合示范基地（简称“东平基地”）。东平基地规划占地3700亩，建设1700座现代化农业大棚。大棚之上是装机120兆瓦的光伏电站，大棚之下是设施农业和观光农业。新能源、现代农业、生态旅游一、二、三产业的有机结合，彰显出东平基地“绿色、科技、高效”这一主题。

东平基地分两期施工。一期工程于2016年5月开工建设，2016年12月26日实现与国家电网并网送电。年发电量约8857万千瓦时。国家电网收购价每度电0.98元，一年的发电收入约8680万元，年纳税近2000万元。这仅仅是一期项目大棚之上的社会经济效益，大棚之下的效益才是重中之重。

昌盛日电集团已在全国28个省、自治区的87个市、县建成了102个光伏农业园区，是参加国家光伏扶贫试点的超大型企业。由其子公司华盛绿能集团公司（简称“华盛绿能”）承建的东平基地采用土地流转方式租用农民土地，每亩土地年租金600斤稻谷（2016年折合人民币为920元）。一期租用土地2200亩。华盛绿能可为山溪、东平两村土地流转的村民提供1200个农业工人岗位，并承诺两个村可优先承包东平基地农业设施大棚。

东平镇山溪村村主任叶章水告诉笔者，2012年起，他的公司采用“公司+农户+定单”模式在浦城基地种植了1600多亩甜玉米，通过中间商供应永辉超市。2017年9月，叶章水与永辉超市签订了农超合作协议，直接向永辉超市提供1000万斤“绿色”甜玉米，并垄断了苦瓜、葫瓜、丝瓜的供货权。东平基地一期建设期间，他把公司迁回到东平镇，准备做设施农业带头人。他已向镇政府提出申请，准备把华盛绿能分配给东平镇的大棚全部承包下来，推动精准扶贫。具体措施是，吸收1000多位当地贫困农民进入他承包的设施大棚务工，务工农民每天工资最低170元。在自愿的基础上，工资可转为股份投入，名曰：“以劳代资。”半年可分红三万元左右。退出务工时，务工农民的股份成本可以全部退还。

东平基地负责农业生产和种植技术指导的园区经理魏子清在接受采访时说，华盛绿能是全国闻名的光伏农业集团企业，集团要留下一部分光伏大棚，打造观光农业示范区。东平基地一期已建成光伏大棚999个，其中有阴阳棚、连排棚、春秋棚、农光互补棚四种。二期还要建冰库和“光伏+渔业”大棚及物流中心。就拿阴阳大棚来说，阳棚顶上是光伏板，生产清洁能源。阳棚中种植盆栽辣椒，阴棚里培育香菇。辣椒这种绿色植物通过光合作用消耗二氧化碳产生氧气，香菇这种食用菌的呼吸作用则是吸收氧气产生二氧化碳。阴阳互补，大棚两边的气体、温度、湿度进行交换，可以实现效率最大化。一个辣椒大棚的年收入顶得上10亩玉米的年收入。辣椒一盆70元，颇受观光游客的青睐，看上了就可以买走，这种旅游收入也很可观。二期工程完工后，东平基地距离全国最大的楠木林3A级景区只有200米，中间隔条沙排溪。现在沙排溪上的大桥已经落成，日后这里就成了楠木林景区的组成部分，人流物流将是东平基地一道美丽的风景。

东平基地这座“以促进农民增收”为核心的农业工厂，已成为“美丽政和”的一个名片。

二

2011年6月，廖俊波出任政和县委书记。2012年，政和县被列为省级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廖俊波把担当放在首位，率领全县党员干部撸起袖子加油干，在2013—2015年这三年中，政和县县域经济蝉联全省发展十佳县之一。然而，由于产业基础薄弱，二、三产业一直是制约政和县社会经济发展的短板，政和依然贫困。廖俊波认为，政和县唯有催生新兴的绿色产业才能实现“绿色突围”，才能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绿色发展的三大思路：绿色惠民、绿色富县、绿色承诺。

2014年7月，福建省政府办公厅干部高财彬来到政和挂职，任县委常委。其主要职责是负责对接省委省政府帮扶工作。他一到政和就深入到行政村访贫问苦，和村镇党员干部共商脱贫大计。通过观察，廖俊波认为，高财彬虽是挂职干部，却没临时观念，朴实务实，可托付“绿色突围”之重任。2014年10月，廖俊波找高财彬谈心，他掏心掏肺地说，你是省上来的干部，人脉广、信息灵，可贵之处是能以扶贫为己任。拜托你在践行绿色发展、催生新兴产业方面多作努力。高财彬表态说，我将倾力而为，不辜负廖书记的重托和信任，不辜负政和百姓的期望。

此后，高财彬千方百计与省政府有关部门沟通信息。得知2014年之后，国家在宁夏、江西、江苏等地进行“光伏能源+现代农业+科技”扶贫试点。国务院出台了新政策，一是允准光伏发电并入国家电网，二是每度电给予0.42元的高额补贴。高财彬还了解到，参与试点项目的青岛昌盛日电集团正在全国多个省份布点，为光伏发电与现代农业设施大棚的结合树立了典范。若将该企业引进，必将为政和的绿色发展打开一个突破口。

2015年3月，政和县委、县政府终于把昌盛日电集团的代表请到政和实地考察。考察发现，政和的东平镇具有诸多优势，一是东平镇位于松（溪）建（瓯）高速公路立交出口处，交通便利；二是东平镇年平均日照时数为1952.5小时，光伏发电条件较好；三是几十年没有发生过冰雹及暴雪等灾害天气。更重要的是，政和县政府作为合作主体，承诺做好土地流转、并网送电等关键节点工作，并实行“保姆式服务”，展现了最大的诚心。

2015年4月1日，投资方代表第三次来到政和，在廖俊波的指导下，高财彬等县委、县政府领导与其谈妥了合作协议。4月2日，正式签约。协议规定，昌盛日电集团下属子公司华盛绿能集团公司，开发东平光伏农业项目。项目总占地3700亩。一期占地2200亩，装机规模70兆瓦，建设周期1年。

从第一次接触昌盛日电集团代表到东平光伏现代农业项目正式签约，只用了20多天，这种速度和效率令投资方惊喜。

三

东平光伏现代农业项目正式签约后便进入了申报立项阶段。该项目涉及省、市、县三级17个部门，正常立项报批，少则需时半年，多则一年。廖俊波说，关系民生的事就是大事急事，急事就要急办。2015年4月8日，廖俊波带领高财彬和副县长何宋林赶赴南平市电力公司递交东平光伏电站并入国家电网申请。南平市电力局负责人陈玉宝表示支持东平光伏电站项目。

首战顺利，廖俊波一鼓作气。2015年4月10日，他主持第一次光伏农业专题会议，主要是建立组织保障，并明确分工、明确责任。廖俊波主动请缨，担任项目领导小组组长，高财彬任第一副组长。

申报立项虽然层次多，涉及部门多，但这些困难都抵不过廖俊波、黄爱华、高财彬、何宋林等人没日没夜地奔波，以及为民请命的苦心。2015年6月4日，省发改委核准了东平集中式光伏发电站项目，下达了一期项目装机总量70兆瓦、现代农业大棚用地2200亩的指标。前后两个月时间就走完了正常情况下需要半年甚至一年的审批流程，可谓神速。

然而，这项利国利民的民生工程却在土地流转、并网送电这两个环节上卡了壳。一期工程占地2200亩，其中2140亩是东平镇东平村村民土地。土地流转工作的重点在东平村。

2015年4月29日，东平镇成立光伏农业项目建设协调工作领导小组，镇党委书记刘国辉任组长。4月30日，县、镇两级领导小组成员进村入户宣传东平光伏农业项目的前景及意义，把项目的社会经济效益说得生动具体。令人意外的是，东平村1350多户（5000多人）中竟有数百户持反对意见，村民都说光伏电站有辐射。政和县委、县政府请来光伏电站工程师给村民作解释：光伏板就是一组一组的电池，是清洁能源，绝无辐射，如同电动车的电池一样安全可靠。这么浅显的道理应该一听就懂。但持反对意见的村民直摇头，个个说听不懂。这显然是统一了口径。经深入了解，其症结在于利益之争。村中一些人认为东平光伏农业项目投资十多亿元，谁能拿到项目附属工程，就能获得巨大利益。因此，没有机会获得附属工程施工权的一些人，阻挠土地流转以及破土动工。工作组虽然摸清了问题的根源，但幕后者是通过传统的家族势力以及宗亲关系掌控村民的，你就很难追查到底，只得一户一户地做工作。从2015年4月30日进村动员到2016年2月底，整整10个月，才有95%的农户签了土地流转协议，还剩下70户不肯签字。

开工时间一拖再拖，超过预定日期已经半年有余。2016年3月下旬，华盛绿能的施工队伍开进施工现场准备破土动工。东平村100多位村民挡住了掘进机。项目业主高度紧张，当天就把施工队撤离了东平，并准备放弃项目的承包施工。

政和县委、县政府认真研究了化解矛盾的措施。时任县长黄爱华亲自指挥，采取“以亲攻亲”策略，把在东平镇工作过的干部以及原籍东平村的干部请到东平村，总共40多人入村入户，一家一户地做工作。说服了40几户，仍有近30户不肯签约。好在这些村民均明确表态，不再反对项目施工。

东平村有一位70多岁的复员老兵刘某原先是上访专业户，还组织了福建省退伍军人联谊会，刘某任会长，曾准备组织万名退伍军人到省城福州游行上访。县领导派专人多次同他促膝谈心，指出他的错误及危害。同时，为他解决实际问题，如追讨有关部门欠他的3.5万元旧债；经专业部门评定，将其听力三级残障改为二级残障等。刘某为之感动，心服口服地承认了错误，并在福建退伍军人联谊网上发表书面声名：辞去退伍军人联谊会会长一职，不再上访告状。在东平村土地流转期间他做了不少正面宣传和说服工作。东平基地动工之前，他告诉县领导，动工时，可能有两位妇女准备闹事，她们均不是土地流转户。

2016年3月28日，东平镇政府贴出公告，告知东平村村民，如无理阻挠项目施工，将依法严肃处理。

2016年4月2日，东平光伏农业项目开始动工。幕后反对者仍不甘心，让东平村的两位妇女到工地撒泼。民警果断处之，依法拘押了两位闹事妇女。被拘者原先不懂以身试法的严重后果，被拘后后悔莫及，当天就讲出了受人指使闹事的真相。受到法律的震慑后，闹事的幕后人销声匿迹。从此，施工进展顺畅。

四

东平光伏发电并入国家电网的路程是，通过东平光伏园区的升压站接入松溪九龙22万伏变电站，其间11公里路程，6.5公里在东平镇境内，4.5公里在松溪县境内，横跨两县三乡镇。

九龙变电站隶属南平市电力局，并网送电不存在问题。但是并网送电线路要从松溪规划中的工业园区上空经过。高压线路跨越工业园区存在很大危险，要么改变线路，要么改变工业园区园址。改变线路将造成长远的无法承受的损失，这条路行不通。剩下一条路，松溪工业园区重新选址、重新规划。然而，松溪工业园区的选址规划不仅是请国内著名规划机构勘测设计，而且已经南平市人大审定通过。政和县委、县政府反复研究矛盾处理方案，最终选择还是与松溪县协商。2015年5月，县长黄爱华带领高财彬、何宋林赶赴松溪与松溪县县长邱毅协商。邱毅胸襟开阔，在县领导班子及有关部门之间作了大量的沟通协调工作。2015年6月初，邱毅代表松溪县委、县政府表态，支持东平光伏电站并网送电线路从松溪过境。

接下来又遇到了并网线路由谁承建问题。政和县申请自建，即由业主单位——华盛绿能的专业队伍承建。一共25个塔基，计划工期五个月，再经过一个月的试送电及设备调试，前后只需六个月时间。省电力主管部门说，不行。因为国家有文件规定，东部沿海地区的输电线路必须由国家电网系统承建。但是，11公里线路从报批到完工要两年半到三年才能建成。

政和县领导听到这一消息，一时懵了。东平光伏农业项目完成之后，两三年才能并网送电，势必严重影响企业效益和精准扶贫进程。根据县政府的指示，高财彬、何宋林等县领导及县直有关部门负责人多次往返市里省里请求协调。省发改委牵头召开由省电力、经信、能监部门参加的专题协调会。2016年1月，上属四部门联合行文，同意东平光伏农业项目11公里并网送电线路自建。然而，省电力公司仍不允许并网送电线路施工，其理由是线路的权属问题没有明确。国家政策规定：国家财政补给光伏发电的钱要由省电力公司垫付。了解这一情况之后，政和县领导动员华盛绿能集团将11公里输电线路及其设备的所有权无偿捐献给国家电网。华盛绿能集团马上写出了无偿捐赠给国家电网的承诺书。福建省常务副省长张志南十分关心政和的绿色发展及产业扶贫工作。2016年2月，他亲自出面协调此事。2016年3月，并网线路施工正式启动。

2016年9月，线路建设竣工，并进入并网衔接这一后续阶段。没有想到，后续阶段的衔接和自建报批同样困难。县委书记黄爱华、代县长张行书，以及高财彬、何宋林等县领导带领有关部门人员跑国家电网福建公司20多趟。每次人家都提出一些问题，总共提出48个需要整改的问题。施工单位均一一照办、坚决整改，并呈交了整改报告。2016年12月16日，国家电网福建公司在东平光伏电站现场主持召开第二次并网会议，现场验收完全合格。当天下午5时许，国家电网福建公司通过网络平台下发了同意并网批复文件。当天晚上，省电力公司突然电话通知，专家对48个问题的整改报告还有疑虑，暂缓并网送电。政和县委派一位县领导和有关人员于12月17日晚11点多赶到福州。19日上午，相关领导在会议期间抽空听取政和县领导的汇报，之后决定20日再派专家组实地验收。19日下午和晚上，施工方对48个问题反复自查，再次进行整改。20日，省电力公司的7位专家现场核查，一致认为东平光伏电站具备了并网送电条件，同意送电。12月23日第一次试送电，23日—25日反复试运行，26日正式并网送电。千难万难，政和的绿色发展终见成果。这是难忘的时刻，又是政和发展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是政和23万百姓的一件大喜事。

五

南平市委书记袁毅、市长许维泽多次到东平基地调研指导，均对东平光伏农业项目给予好评。2017年，省委、省政府把东平光伏农业项目作为全省拉练观摩项目，对政和县这项绿色惠民、绿色富县工程给予了充分肯定。

高财彬的挂职时限于2016年7月底到期。因为他主管的东平光伏农业项目一期尚未结束，二期已于2016年7月启动。经政和县委、县政府请求，省委组织部、省政府办公厅同意将高财彬挂职时间延迟至2016年12月底。

政和县领导之所以挽留高财彬，工作需要固然是重要原因，高财彬挂职期间的表现和贡献也是重要原因。

高财彬挂职前体检没有发现任何疾病。然而，2015年10月30日和11月13日，他两次突然感到心悸胸闷，有种无法承受的痛楚，被迫去政和县医院检查，均发现心电图异常，血压差仅为20，且出现心脏间歇停搏1.7秒的症状。医生要求他住院治疗。但他隐瞒了病情，又毅然去了项目工地。为了政和的发展，他成了拼命三郞。在年终考评时，高财彬连续三年被政和县委评为“优秀”。

2015年7月3日，高财彬的妻子突然晕倒在地，住进福建医大附一医院。检查结果是脑血栓及脑部病毒感染，报了病危。高财彬日夜陪护在妻子身边。前十多天，妻子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看不到生还的希望。廖俊波通过私人关系为高财彬的妻子联系好了上海长征医院，劝高财彬护送妻子转院治疗。因妻子病情过重，无法转院。廖俊波再忙，深夜也要发微信安慰高财彬，希望他鼓起治愈妻子的信心。他深为廖俊波的深情厚谊所感动。7月24日，妻子病情稍有稳定。次日，高财彬返回政和。他知道，东平光伏农业项目正处于节骨眼上，他不能离开自己的战斗岗位。工作和亲情无法两全，他只好请岳父岳母、侄女侄女婿以及同乡和同学排班照顾妻子。廖俊波深为高财彬这种公而忘私的精神所感动，特地率领四套班子在家的所有领导出城一公里迎接高财彬。这是敬重，更是信任和鼓励。

2016年7月21日，习总书记在宁夏银川召开光伏扶贫现场观摩会，22省省委书记参加。新华社评论说，光伏扶贫已成为精准脱贫的一道“硬菜”。2017年中央一号文件将“光伏+农业”“光伏+渔业”“光伏+林业”和光伏扶贫项目的开展作为推进农业供给侧改革的一个突破口。

政和先行一步，通过发展光伏现代化农业，在绿色发展和产业扶贫的探索中闯出了一条新路。东平基地就是廖俊波和先行者们的功劳簿。如今，政和犹如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了省内外一些知名企业抢滩落户，为政和县跨越式发展注入强大动力。

（本文原载于《走进政和》；图片来源于政和电视台公众号，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