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场上的邓华

邓华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著名将领，曾任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副司令员兼第一副政治委员。在彭德怀回国主持中央军委日常工作后，邓华曾于1952年任代司令员兼代政治委员，主持全面工作，并于1954年任志愿军第二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在朝鲜战场上，他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1950年5月，四野第十五兵团司令员邓华指挥部队解放了海南岛。同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7月13日，总政治部主任罗荣桓亲自打电话给邓华：中央决定调他出任战略预备队第十三兵团司令员，并说十三兵团所部须立即北上鸭绿江地区布防；中央还同时决定，组建以第十三兵团为主的东北边防军，保卫东北边境地区安全。罗荣桓最后郑重地说道：还要准备在必要时渡过鸭绿江，支援朝鲜人民军作战。

中央军委决定调十三兵团到东北准备入朝，却不让十三兵团司令员黄永胜指挥，而是调十五兵团司令员邓华去指挥。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在中央军委会议上，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均认为，黄永胜各方面素质均不如邓华，因之决定他们两人对调。周恩来、聂荣臻将会议决定报告了毛泽东主席。7月8日，毛泽东正式批准由邓华出任东北边防军第十三兵团司令员。邓华接到命令后，向四野首长和军委提出，不能只要他一个人去，要将第十五兵团机关全部带去，以便于指挥。这一提议得到批准。

新的任命下达后，邓华感到责任重大，开始深入分析与思考朝鲜战局。他立即给党中央写了一份报告。邓华在报告中说：“……鉴于朝鲜人民军战线南伸而延长。美军凭借其海空军优势，于朝鲜东、西海岸中腰部铤而走险的可能性大增。”邓华在报告里明确指出：“显然，如果以朝鲜人民军弱小的海、空军和后方留守的陆军，阻止美国从两侧而不是正面的陆海空三位一体的登陆作战企图是很困难的，况且，朝鲜三面环海，东、西海岸线较长，给人民军集中、重点防守带来不便。”并明确指出：朝鲜人民军洛东江前线决战与东西海岸的防守，在兵力配备上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军情紧急，军令紧迫。

向中央军委的报告作紧急密电发出后，邓华便告别即将分娩的妻子李玉芝，率领十五兵团司令部人员，于7月27日晚登上从广州开出的军用专列北上。到达北京的翌日，毛主席就在中南海菊香书屋接见了邓华。在井冈山时期，毛泽东就认识邓华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邓华在菊香书屋坐定后，毛泽东带着几分嘉许的口吻对邓华说。毛泽东接着提到了海南岛战役：“海南岛一仗，打得不错嘛！有些事情，真好像事先算计好一样，要是晚打两个月，它很可能变成第二个台湾。”毛泽东接着说：“杜鲁门在朝鲜看样子不会罢手，你在给军委报告中关于美军可能在朝鲜东西海岸中腰部，实施陆海空三位一体的登陆作战，这个分析很有见地。”毛泽东叮嘱邓华：“你们的任务是保卫东北边防，但要准备同美国人打仗，要准备打前所未有的大仗，还要准备他打原子弹。他打原子弹，我打手榴弹，抓住他的弱点。跟着他，最后打败他。”

对于毛泽东的指示，邓华表示赞同。接着，邓华详细汇报了自己提出的同美军作战的指导思想，毛泽东听后高兴地说：“我还是那句老话，在战略上藐视他，当作纸老虎；战术上重视他，当作真老虎。”毛泽东最后说道：“8月内可能没有作战任务，但应准备于9月上旬能作战。我们刚刚给高岗打了电报，要他们于8月中旬召集边防军各军师干部开会，指示作战的目的、意义和大略方向。务必在本月内完成一切准备工作，待命出动作战。你和萧劲光、萧华他们去参加这次会议。”

朝鲜战场的局势越来越严重了。8月29日，经过“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的竭力说服，他的仁川登陆计划最终获得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批准，并正紧锣密鼓地进行诸项准备工作。两天后即8月31日，在丹东举行的第十三兵团党委会上，邓华预料到美军主力将在仁川登陆，兵团党委会议一结束，邓华立即执笔，把意见上报中央（即著名的“八?三一报告”）。

半个月后，9月15日，在麦克阿瑟亲自指挥下，“联合国军”果然在汉城附近的仁川登陆。朝鲜人民军主力被截断在南朝鲜，处于十分困难的境地。朝鲜战争局势急转直下。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于9月15日在仁川登陆后，28日占领汉城，10月1日南朝鲜军首先越过三八线，10月7日，美军开始越过三八线。10月17日，美军和南朝鲜军会攻平壤。10月19日，平壤陷落。邓华的准确判断被证实了。

在这种情势下，1950年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入朝作战。 

策发起第五次战役中，邓华和彭德怀的主张产生了分歧。鉴于敌人兵力集中，我方装备虽有改善，但同对方的高度现代化比，仍然差距悬殊，不易分割围歼，因此邓华主张把敌人引入铁原、金化地区打，可以拦腰一截，容易解决问题。彭德怀却说：铁原是平原，很大的开阔地，把敌人坦克放进来很难对付，不同意把敌人放进来。邓华很难说服彭德怀，为了维护彭总的权威，为了团结，邓华放弃了自己的主张。最后第五次战役就按照彭德怀的设想来打。

第五次战役中朝方面投入15个军，8个地面炮兵师，4个高射炮师，1个坦克师，连续奋战50天，虽然歼敌8.2万余人，但自身损失8.5万余人，特别是战役后一阶段，部队在后撤中有20000人失踪，其中一八○师损失就达7000余人。彭德怀后来承认，第五次战役是他一生中四次军事上错误之一。

不久，当彭德怀提议发起第六次战役时，邓华又表示反对。1951年8月8日，彭德怀向中央军委和毛泽东汇报了发起第六次战役的意图和部署，并于8月17日签署了发动第六次战役的预备命令。邓华当时正在开城率志愿军代表团与敌人谈判，他通过对敌我双方战场态势的反复思考，于8月20日和解方联名致电彭德怀，认为在敌人阵地已经巩固，“深沟高垒，固守以待”的情况下出击，进行战地攻坚对我不利。26日，他再次致电彭德怀，进行更为详细的分析，以说服彭总放弃第六次战役。彭德怀并没有责备邓华，反而高兴地说：“邓华作战勇敢，细心，出了好主意，是个好帮手。”最后，第六次战役被取消。

为了加强朝鲜战场我军的领导力量，在第五次战役期间，中央先后选派几员大将入朝参战。其中有第三兵团司令员兼政委陈赓，第九兵团司令员宋时轮也率军入朝作战。陈赓和宋时轮都是我军著名将领。陈赓富有传奇经历，在军内威信很高，而宋时轮也是位老资格的将领。这两位重量级的将领入朝，按照惯例要兼任志愿军副司令员。但是要让他们排名在邓华之后，似乎面子上过不去，邓华也不好和他们处好关系。邓华于是向彭德怀提出重新排座次，还主动提出“让贤”，由陈赓担任志愿军第一副司令员兼第一副政委，宋时轮任第二副司令员，自己则担任第三副司令员兼第十三兵团司令，主要抓第十三兵团的工作。

邓华的谦逊风格让彭德怀颇为感动。但是彭德怀回绝了邓华，说：“这不用你考虑，是组织上的事。”邓华见彭总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便以个人的名义向中央军委总干部管理部并毛泽东主席发电报，提出自己的建议。3天后，即1951年6月1日，中共中央军委复电，同意彭总建议，任命陈赓为志愿军第二副司令员，宋时轮为第三副司令员。中央决定后，邓华对他们十分尊重，在作战等方面的事情上都是主动找他们商量研究。在照相这样的细节上，邓华考虑得都很周到，都是彭总居中，紧挨着彭总的是陈赓，而他则站在陈赓一旁。不久，李达到志愿军总部任参谋长。李达是知名的军事家，又比邓华年长5岁。李达来到志司任参谋长时，邓华已经是志愿军代司令员和政治委员。按理说邓华是李达的上级，但是邓华处处尊重李达，并尊称他为“您老人家”，令在场的年轻参谋人员感动不已。

1951年6月初，第五次战役已接近尾声，邓华受彭德怀司令员委派，率首批入朝的第三十九、第四十、第四十二军3个军的军长和第三十八军政委等前往北京，向中央军委和毛主席汇报并请示军机事宜。刚在北京饭店住下，邓华便受到毛泽东的召见。“邓华同志，你瘦多了啊，”邓华又一次来到中南海菊香书屋后，毛泽东站起身来同他握手，“劳师远征，辛苦辛苦！”他同时用手示意邓华坐下。志愿军出国作战以来，这是毛泽东主席第二次会见邓华。有人说，志愿军在朝鲜艰难困苦的程度，不亚于长征，见到邓华瘦成这个样子，就可见一斑了。“主席统筹全局，国际国内，诸事如山，比我们累多了。”邓华忙说，“我们只管打仗，倒是单纯。”邓华接着汇报了朝鲜目前战况和关于军队编制、装备、军工生产诸方面意见后，说道：“您5月26日电报，我们作了研究，认为非常正确。主席说的‘零敲牛皮糖’，比喻非常贴切。”“啊，德怀和你都是湖南人，晓得‘零敲牛皮糖’是怎么回事，”毛泽东饶有兴味地解释道，“先前，收荒货的担子，走乡串户，谁家送来点破铜烂铁，就从成块的牛皮糖边敲两点给谁。走得一个轮回，荒货收满担了，牛皮糖也敲完了。对美英军，目前应实行战术的小包围，打小歼灭战，敲它的牛皮糖。需要经过几次战役才能完成小歼灭战阶段，进到大歼灭战的阶段。”

两个月前，邓华曾向中央建议，从锻炼部队在现代化战场条件下作战能力考虑，分期分批让部队轮番入朝作战。“对，意见很好。”毛泽东对邓华每每能在战略全局方面提出建议表示赞赏。“朝鲜战场好比是个大学校，又好比是个大演习场，在那里演习比办军事学校好。你在春天提议过，军委正在制订轮番计划。”毛泽东最后笑着补充说：“如果一旦停战，我们要找这样的演习场还找不到哩！”

邓华回到北京饭店后，住着舒适的卧房，想起朝鲜前线的艰难险境，感到这儿简直是天堂，怎么也睡不着。他时而来回踱步，时而凭窗眺望，时而靠在床头深思。最后，终于在写字台旁坐下了，提笔开始写题为《论朝鲜战场之持久战》的文章。6月15日，邓华带着毛主席关于战略转变新的指示启程返回朝鲜前线。

邓华回到朝鲜战场后，把毛泽东提出的“零敲牛皮糖”战术向志愿军首长进行了传达，有力地推动了朝鲜战局的发展。1952年12月底，毛泽东在看过邓华的《关于朝鲜战局形势与明年的方针和工作任务》报告后非常欣赏，对于邓华的才华给予了高度赞扬，当即决定在下午三时再次召见刚刚返京的邓华。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毛泽东曾多次召见邓华，面授机宜，曾对邓华说出“你去了，我放心”的赞语。

1954年4月6日，经毛泽东提议，中央军委任命邓华为东北军区党委书记。1954年9月5日，彭德怀辞去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的职务，已于1952年6月代理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的邓华被正式任命为志愿军第二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但邓华此时的主要工作已转移到了东北军区，担任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只不过是个过渡。不到两个月后，中央军委便任命杨得志和李志民分别接任志愿军司令员和政治委员。邓华离开了朝鲜战场，回到了国内。此后直到1980年去世，邓华再未到过令他魂牵梦萦的朝鲜战场。